# 系统的障碍

很多动态系统的行为变化,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,并且,从中我们会有如下几项启示:

  1. 我们认为自己所知道关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东西都只是一个模型。不论是具有实体意义的物理模型,还是我们头脑中认知和描述世界方式的心智模型。
  2. 我们的模型通常是与现实世界高度一致的。
  3. 我们的模型仍远远达不到完整描述世界的程度。

我们会经常犯错误,同一时间我们大脑只能跟踪少数变量,哪怕基于正确的假设,我们也经常会得出不合逻辑的结论,对于复杂系统中的震荡,只有很少的人能够从容应对。下面是我们在面对系统时,常常会遇到一些障碍。

# 被表象迷惑

系统会呈现出一些列事件迷惑我们,各种各样的事件源源不断的吸引我们的注意力,我们看待世界的方式几乎没有预见性,也不能揭示其内在的原因,就像冰山浮在水面的部分一样,事件只是一个更为巨大的复杂系统中为人可见的一小部分,但往往不是最重要的。

我们需要学会看到相关事件是如何积累形成的动态行为模式。系统的行为就是它的表现随时间变化的趋势,而不只是停留在较浅的事件层面。当遇到一个问题,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应该是寻找数据,来理解潜在的系统结构,系统结构是各种存量、流量和反馈回路的相互关联与作用,它是行为的根源,体现为随时间发生的一系列事件。

系统思考需要反复审视结构和行为,我们可以将结构和行为联系起来,去理解事件、行为以及结构之间的关系。现实生活中很多分析都只是停留在事件层面上,例如炒股,我们看到的股评很多都是就事论事的分析,因为利率上升,所以股市上涨了。

相对于事件层面的分析,经济分析往往会更近一步,达到行为层面,例如,一些计量经济模型会以复杂的方式来挖掘和表示收入、存储、投资、政府开支、利率、产出以及其他变量的历史趋势,以及它们之间的统计关系。这些基于行为层面的模型比事件层面的分析更有价值,但是它们仍然有一些根本性的问题,就是它们普遍过分强调了系统流量,而对存量关注不足,它们试图发现各种流量之间在统计上的关系,但任何一个流量与其他流量之间都没有稳定的关系,流量很可能是受存量影响,而非其他流量影响。

比如,我们有一组数据记录了过去一段时间房间里热量流入、流出的量,通过比较这些流量在过去时间段的变化,我们可以发现他们之间的关联,但是流量之间的关系很容易受到系统结构性的变化而改变,例如有人打开了窗口或者调整了空调温度,我们流入和流出量的关系就会发生很大的不同。因此,基于行为的计量经济学模型在预测短期经济走势时可能会有效,但是长期预测可能会表现较差。它们在帮助人们找到如何改善对层方面,可能也会比较薄弱。

# 线性思维

在系统中线性关系很容易理解,如果两个要素是线性的,就可以用一条直线来表述,它们之间有固定的比例,线性的方程组是很容易解的,例如我们在地里施肥10kg,就可以多收2kg谷物,如果施肥20kg,收成就能增加4kg。线性系统有一个重要的模块化的属性,即我们可以把它拆分成若干部件,然后重新组织起来。

非线性关系通常不容易解,也不能拆分和拼装,非线性关系意味着身处其中的参与者可以随时改变游戏规则,变化的不确定性使非线性关系难以被计算,但是它可以产生出更多丰富多彩的行为。非线性关系是因果之间不存在固定的比例关系,二者的关系只能用曲线或者不规则的线来表示,例如如果在地里施肥10kg,收成可以增加2kg,如果施肥20kg,收成不会在增加了,如果施肥30kg,收成会出现减产,原因是土壤的有机质被破坏掉了,庄稼无法生长。

非线性关系经常不符合看似合理的预期和推理,它改变了反馈回路的相对力量对比,它使系统从一种行为模式跳到了另外一种。系统中很多关系是非线性的,它们相对优势变化与存量的变化都是不成比例的,反馈系统中的非线性关系导致不同回路之间主导地位的转换,也相应的引起系统行为的复杂变化。

# 不恰当的划分边界

从某种意义上讲,每一种食物都与其他事物存在着联系,所谓边界,只是人为的区分,是人们出于观察、思考、理解、表达、交流等方面的需要,而在心里上设定的或是社会公认的虚拟边界。系统最大的复杂性可能就出现于边界上,在森林和草原之间,物种也在相互渗透,森林里的动物会到草原上,草原的动物也会渗透进森林中,边界上的无序、混杂,成为了多样化和创造力的根源所在。

我们在分析问题时划分边界,主要取决于我们要研究的是哪套系统,这些存量是否对于我们所关注的系统行为变化有显著影响。在系统中,并不存在一个明确、清晰划定的边界,而是要根据自己的需求和实际情况去划定,如果边界划定不当,很可能会带来一些问题。如果边界划定的太窄,一些对系统行为有显著影响的因素未被认证分析和对待,系统就可以产生令人意想不到的行为。

世界是普遍联系的,不存在孤立的系统,如何划定系统的边界,取决于我们分析的目的和我们想问的问题。如果我们想使流经居住城镇的一条河水变得清澈,就不能把边界只划定在我们所居住的城镇,必须把整条河都考虑进来,因为如果上游的污染不能得到有效的治理,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将是徒劳的。同时,我们可能还要考虑包括河流两岸的土壤和地下水,这样才能将河流的生态形成闭环。

在系统分析时,人们也会陷入另外一个陷阱:把系统边界设定的过宽。在分析一个问题时,分析过于庞杂,积累了大量的信息,反而会遮掩问题的真实答案。例如,在模拟全球气候问题时,堆砌了所有的细节,列举了各种各样的原因,虽然很充实有趣,但是反而容易让人感到迷失,无法发现如何减少二氧化碳排放、控制气候变化的关键。

划定系统的边界需要较高的艺术性,边界是我们自己划定的,对于新的问题,出于不同的目的,可能需要对边界进行重庆考虑。在面对每一个新任务时,都应该忘掉在上次任务中可能行之有效的边界划分,我们需要针对当前问题,创造性的规划合适的边界。

# 限制因素模糊

在我们的思维中,倾向于认为单一原因只会引发单一的结果,同一时间内,我们往往只能考虑一件或很少的几件事,我们常常不喜欢考虑限制因素和范围,尤其是当我们在制定自己的工作计划和实现既定目标时。如果没有酵母,及时有再多的面粉,也做不出面包来,我们不管吃了多少碳水化合物,如果不摄入蛋白质,身体也不会健康,这里面酵母和蛋白质就是限制因素。模糊的限制因素,会让我们无法正向的增强反馈回路。

在给定的一段时间内,对于系统来说,最重要的一项输入是限制或者约束力度最大的那个因素。任何成长都存在限制,有些限制是自发的,有些是系统施加的,我们常常不是追求持续成长,而是选择在哪些因素的限制下维持生存。

# 时间延迟

无论是植物的成长、森林的隐蔽,还是事物的发展都需要时间,我们经常对事物发展需要多少时间感到出乎意料,在系统中时间延迟比比皆是,每一个存量都有延迟,大部分的流量也有延迟,包括运输延迟、感知延迟、处理延迟、成熟延迟等等。

改变延迟的长短可以彻底改变系统行为,同时延迟也是敏感的政策杠杆点。如果系统中的一个决策点对某一些信息存在反馈延迟,延迟更长或者更短一些都会使决策偏离目标,从而导致波动。时间延迟决定了系统的反应速度,以及信息传递的及时性。当反馈回路中存在较长的时间延迟时,需要一定的预见性,如果缺乏预见性,等到一个问题发酵了再采取行动,将会错过解决问题的重要时机。

# 有限理性

人们倾向于理性的从自己短期最大利益出发,但是往往每个人的行为积累下来的结果却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。有限理性意味着人们会基于其掌握的信息制定理性的决策,但是由于人们掌握的信息通常是有限不完整的,尤其是对于系统中相隔较远的部分,由此导致他们的决策往往并非整体最优。

我们会以理性的方式尽力维护和扩大自身的利益,但是却只能基于自己所知道的信息进行思考,我们也极少能看到自己面前存在的所有可能性,通常不会预见到自己行动对于整体系统的影响,甚至可能会有选择的忽略这种影响,因此我们只能在自己有限的视野范围内,从当中几种很明显的选择中进行决策,并坚持自己的看法,不会考虑整体长期最优方案。也就是说,即使为了优化自己个体的利益,我们有时也不能做出完全正确的决策。

系统中角色的有限理性无法产生促进系统整体福利的决策。想要改变行为,首先要跳出我们所在系统中固有的位置,摒弃观察到的有限信息,力求看到系统整体的状况,从一个更广阔的视角看问题,可以重构信息流、目标、激励或限制因素,使分割的、有限的理性行动累加起来。